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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第二十八章

余隐终于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么弱了,躲躲闪闪又时不时放弃魔化的变身,这全是因为他克制着自己的力量。魔人化是非常强大又危险的力量,使用这样的力量意味着那个人将变成类似魔人的形态。如果真的可以完全控制,那就太完美了,但真的有这么美好的事情吗?

即使是像余隐这样的仅装备武器来强化的人类,而且武器又是仿神器,也并不意味着能够完全摆脱污染。也许有一天,他过度地使用了力量,也会变成魔人吧。但是又有哪些人类愿意主动地把自己变成魔人呢?除了疯子,一定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会这样做。

所以在看到云岫魔人形态时,余隐就感到有什么违和感了。现在他终于知道,即使是控制着这样的力量,也不意味着那个人不会变成真正的魔人。云岫使用了过多的力量,又受到了过多的伤害,生死攸关的时刻变成了魔人。

余隐一开始的时候难以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,但魔人危险的气息让他很快变醒悟了过来。并非要理解,他仅需要接受这个现实而已。不能不接受啊,因为此时魔人的敌人仅仅是自己一人而已,如果不战斗则是死亡。

魔人还没有动起来,余隐快速地后退,不敢靠得太近。如果这个魔人的力量和云岫之前使用的力量是相同的,那么近身战是对它有利的。虽然余隐自己也对近战有自信,但这样的自信面对魔人就会变成盲目了。

先做好准备,余隐不断地使用《天啸》向空中发射剑气,却并不瞄准魔人。现在还不能刺激它,在战斗开始前为《空鸣》提供尽量多的剑气。

说到魔人·丽,它一直沉睡在云岫的体内,虽然因为使用力量引起的波动让它偶有感知,但从未像这样完全醒过来。这一次真的是云岫太过不小心了,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使用着魔人的力量,也不敢让自己过分的魔化,但这一次战斗还是唤醒了丽,最终在他受到致命重伤之时,他已经无法再封印住丽的意识了。

丽是最高等级的魔人,和琉璃一样是由幻兽直接魔化而成的,也因此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。丽的能力是什么呢?云岫之前就使用过了,吞噬周围的物质。丽完全没有动,在身体周围就出现了一个五米半径的圆,在圆内并非所有的物质都消失了,而是圆内的金属都被她吸收了。吞噬之后的力量,把吞噬的物质武装化,于是丽的身体表面就浮现了一层混合白色金属的黑铠。

黑白相间的丽,这是云岫从来没有变化过的形态。它武装完自己,一眼就盯向了远离自己的余隐。敌人已经确认了,消灭掉。

丽的脚下突然像爆炸一样扬起了一阵风尘,它就像炮弹一样飞向了余隐。

余隐已经拉离了丽二十多米的距离,但还是觉得这样的距离并不足够。他时刻警惕着丽,第一时间就观察到丽飞速地靠近了,连忙用《天啸》攻击起来。单一剑气的攻击根本没有效果,如果是云岫至少能够削去一部分黑铠,但对于丽则连让她减慢速度的程度都无法做到。因为丽的速度非常快,回旋的剑气也很难瞄准命中。

余隐的生命危在旦夕了,与魔人战斗这样的事情至今已经经历了很多次,但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在开始的时刻就感到非生即死的。

余隐知道胜负很快就会分出,而自己非常可能是输的那一方。这次输了也就等于死亡,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。他仅有一次机会,所谓机会并不是说他做出反抗后死去,而是突破这次危机取得胜利。

一直都身为强者的他,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处于弱势的一方的事实。也许正因为处于弱者的角度,才会让余隐在有限的条件中寻找胜利的手段,就像是云岫对他所做的事情一样,而且还成功了。

《天啸》单击的力量太弱,即使是连击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,能够依靠的是《空鸣》的汇拢剑气的力量。

又或者是《天啸》的另一种能力……

余隐旋转起身体,《天啸》产生的剑气经由《空鸣》在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漩涡,在丽靠近之前形成一道剑气的龙卷风暴。虽然这并不是最强的剑气技,也有不错的杀伤力,而且最重要的是防御能力非常好。

丽身披着坚固的合金铠甲,但并不代表着她没头没脑地就撞进对方的攻击中。那些剑气的风暴有一个明显的弱点,那就是余隐的正上方没有守护。丽在没有到达剑气之前,张开翅膀半飞半跳地升到了半空中,以一条抛物线的轨迹冲向余隐。

余隐理所当然地知道自己技能的弱点,这是他引诱丽落入自己陷阱的圈套。

他赌上的正是丽仅仅是魔人,而不是战士。

魔人的行动要简单得多,依靠强大的身体和敏捷的速度以及其特殊的能力,比人类压倒性的强大,因此缺少弱者对战术的思考。

人类相比之下非常弱小,所以得不断地思考着怎么强化自己,怎么才能让有限的力量最大化,因此创造生产武器,学习锻炼武艺。

在丽落下剑气漩涡的上空时,余隐伸起《空鸣》向上刺向丽。《空鸣》并不能制造出剑气,但这一刺却是操控着现存所有的剑气向剑尖汇集。剑气的风暴一下子瓦解掉,变成一道川流向上方流去。

丽用一掌挡下这一剑,并且发动起吞噬的能力。但是《空鸣》为仿神器,并不能被吞噬掉。相对的是余隐持的手受到了莫大的压力,即使是仿神器拥有神器一样保护主人免受异常状态的力量,但并没有神器那么强大,而且这样的吞噬分明就是破坏的攻击力。余隐的衣袖布料被吞噬掉了,整个左手就像被重压过一样粉碎了骨头,撕裂了的皮肤流出了惊人的血量。

左手的《空鸣》已经握不紧了,然而此时接近全额的剑气汇集成一点从丽的身体穿透过来,轰然粉碎了它整个身体。

本来吞噬之力还将漫延向余隐的整个身体,但丽被打倒的瞬间,这个压力也消失了。

余隐立刻跳后几步,左手已经无力地垂下,《空鸣》早已掉落在地面上。

但让余隐感到惊讶的是,丽并没有被打倒。他知道魔人有着极强的生命力,即使是受到致命重伤也可以恢复过来,但还从来没有想到整个身体都被剑气撕裂后还能活着。丽身上的白色金属已经剥落,但是黑色的物质如液体一般连接在一起,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编织起身体。

这不只让余隐惊讶,还感到了深深地恐惧……以及厌恶。虽然他早已猜想到丽是相当高等级的魔人,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怪物。

绝不能让它活下来!余隐这样坚信着。

本来他的攻击就没有结束,只是因为过于惊讶而慢上了一拍。

就在此时,从丽身体的黑色物质里落下了一滴鲜红的液体。

魔人的身体不会流血,只有人类才会流下鲜红的血液。

余隐因为这一滴血而停下了攻击。

“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一丝光明,我一直被引导。”

从丽的口中道出了男性的声音,而它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,好像并不情愿地在反抗在挣扎。包裹着丽的黑色物质像蒸发了一样化了黑烟消散在空中,挣扎的最后是它不可反抗地变回了一个人类。

这个人类正是云岫,袒露着胸膛,却以一张平静安祥的表情出现。

“我真想不到你还能清醒过来。”

“是的,因为你给予了她想像不到的伤害……你真的是太强了。”

是这样吗?余隐不禁这样想。他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,但也许真的是这样。

云岫受到重伤的时候,魔人就会觉醒;魔人受到重伤的时候,云岫就会醒来。这岂不是无敌吗?

“我差一点就被杀了。”

余隐此时清楚地感到自己也仅仅是一名脆弱的人类而已。

“你明明还留有下一击的余力,为什么不继续攻击呢?”

云岫注意到余隐举起右手准备攻击的样子,好奇地问道。

“因为我发现你要变回来了,如果说要战斗的话,我还是想和人类而不是魔人作对手。”

也许这是对的,要杀死魔人太难,但杀死一名人类就容易得多。只需要注意不要让云岫再次变成魔人,达到一击致死的效果就行。

于是云岫点了点头。

但余隐之所以没有攻击,虽然也有不确定能够击败魔人的把握,更多的是他想给云岫一次机会。

“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正的强者。”

这正是余隐给予云岫机会的原因。

这真的有这么重要吗?

不,这一点都不重要。

于是又让云岫不解地皱起了眉。

无论怎么样,这场战斗也将要结束了。

余隐失去了《空鸣》,战力已经大减。如果余隐失去的是《天啸》,此时根本就无法依靠剑气来战斗。左手的伤势也非常严重,再不处理可能会危及生命。

但云岫的情况也不好过,虽然魔化回复后伤势都好了,但不只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极度地消耗。全身魔化是不敢想的了,他可不想把丽再次唤醒。

余隐举起《天啸》,虽然仅仅只有一把剑,但这把剑本来就是主要的战力。

云岫则是双手武装了黑铠,以血液强化身体。

“那么,来一决胜负吧!”

“来吧。”

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胜利者,之前双方都有过一次杀死对方的机会,但都放弃了。现在可没有那么样的余暇,生死皆在决斗的一瞬间。

云岫向余隐冲了过去,余隐也几乎同时向云岫冲了过去,双方都没有退让。掌与剑的一击,到底谁才是胜利者?

就在两人已经非常靠近的时候,余隐的右手向后缩回,然而猛地向前刺出。他的攻击是刺击,发动了《天啸》的另一个技能,也是它的秘技。

用剑来刺击并不算什么特别的武艺,但是余隐的刺击带着剑气,从剑尖像炮击一样射出剑气。单单是这样还算不上是秘技,真正的秘技是刺剑七重奏,射出七重刺击的剑气。相对于《空鸣》数十道剑气的集合体,这七重剑气显得寒酸了一点,但其威力却并不比那差。剑身上在这次前刺的过程中会不断地产生剑气,在手完全刺出之时达到第七重剑气的产生,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。七重剑气不同于单纯的数量叠加,而是同一方向同一轨迹的剑气无缝的叠加,后一道剑气推动前一道,重重加速达到威力最大化。

云岫的攻击是吞噬,魔铠的双手能够使用最强的能力。虽然不能对余隐进行吞噬,但这个力量还是能够造成伤害的。而且即使没有这个能力,徒手的攻击力也非常强。云岫最好的进攻方式是避开余隐的刺击,然后在近身之后使用双手攻击。

双方的动作都非常迅速,但在整体动作方向还是云岫更胜一筹,而且手部的动作还是身为剑士的余隐出招更快。胜利的关键点在于余隐的刺击能不能命中目标,或许说是云岫能不能避开攻击,如果云岫正面吃下余隐的攻击就结束了,反之则是云岫的机会。

一瞬间的生死,仿佛能让时间变得缓慢起来。

“到底是躲开,还是被击中?”

余隐已经做出攻击,而刺击的攻击动作是很难再改变了。这场战斗从开始的时候就是两人一攻一避地进行下去的,没有想到到最后还是这个样子。……那么就看云岫能否躲避成功来决定这次战斗的胜负吧。

在那个瞬间,云岫没犹豫。云岫使用左手挡在面前,剑尖的发出的剑气穿透并破碎了手甲,随后而至的《天啸》也径直地刺入手臂之中。云岫并没有挡下余隐的攻击,反而让自己的一只手臂报废了。

然而云岫并没有停下来,并不理会左臂的伤势,继续靠向余隐,虽然离余隐还有一段小距离,右掌已经向前推出。

云岫使用吞噬的力量并没有丽那么强,不但吞噬的半径,还有速度以及强度都比不上。而且云岫的右手还没有接触到余隐,所以这样的吞噬之力是无法打倒余隐的。

就在这时,余隐吞出了一口血,他的胸口被刺穿了。

余隐笑了,他知道这是什么。——正是自己刺出的剑气击穿了自己的胸膛!

这并不让余隐惊讶,早在云岫选择这样避开自己的刺击之时,他已经知道自己输了。

余隐的刺击本来刺向云岫的心脏,稍微靠向云岫的左侧,所以云岫仅能向自己的右侧避开。而且在这一次刺击之后,因为余隐是右身向前刺击的,即使是被云岫避开了,他在之后也很难向余隐的身体攻击。然而云岫并没有移动身体躲避,而是让左手被刺中,虽然并没有减缓刺击的力量,依靠左手接触到剑身的支撑力让自己的身体仅稍向右移,却并不减向前冲的趋势。最后的攻击也利用了这一点,左手的吞噬之力虽然并不能吞噬掉《天啸》,也不能吞噬剑气,但剑气是由混合在空气中的力量,却让他吞噬掉了那一部分刺击中的空气。这部分空气也相当于一部分力量的剑气,云岫从右手生成,从而刺穿了余隐的胸膛。

于是余隐笑了,云岫的每一个抉择都让人感到惊讶了,这也难怪他会赢的。

余隐倒了下去,这就是死亡,就结果来说仿佛最后那一个刺击是自己刺向自己的。

“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输掉,但是……我非常满足。”

云岫拖着依靠魔化的力量而慢慢回复的左手,俯视着倒下的余隐。他在此时对这个男人并不感到厌恶,反而有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
“为什么你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?”

余隐本来就不是一开始就使出全力的人,但他并不像云岫那种被各方面限制着力量,如果他一开始就全力而战,胜负是难以估算的。

但云岫并没有问得激动,他只是不解,反而说敌人没有尽力对他是更好的。

“我已经用尽了全力,只是……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强大。一旦对手太过强大,一旦失去了有利的武器,就没有取胜的力量。但是……你能为了那个女孩拼尽全力,甚至是你的生命!我却不做不到,我……终究只是一个脆弱的人类,果然没有你那么强大。这两把剑就送给你吧,所以如果你能够救下了那个女孩……如果有那样一天,我希望你……请求你……也能够像拯救她一样……来拯救我的……妹妹……”

即使自己生活在黑暗,却无法反抗更加深渊的漆黑,当自己的妹妹堕入这深渊之中,他也无法拯救她。出现了一个云岫这样的男人,竟然为了一个之前从未相识的少女反抗到这样地步,那么他至少比自己更加勇敢,也更加强大。身在黑暗的自己是无法带着妹妹离开黑暗的,所以就让这个男人来完成吧。人一旦走投无路,他的想法就会变得天真,但余隐觉得这样很好,自己做得很好。

余隐向云岫做出了最后的请求,虽然并没有得到承诺,却心满意足地带着笑容停止了呼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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